离别苦2--完

配享殿殿门大开,老远就看到她一身白色素服,静静跪在地上。他怕打搅了她,便也悄无声息的立在槛外,默默注视。只是三年不见,她的身子竟是瘦弱单薄如斯,只是仍是笔直的脊背显示出她坚毅凛然的风姿一如从前。

“梆——梆——梆——”,宫中更鼓已敲过三下,像是突然被惊醒,景琰起身向殿中牌位重新上了香又肃容鞠了三躬,这才慢慢出了殿门。

张五哥见他出来急忙展开手中斗篷披在皇帝身上,景琰这才发觉外面已是变了天,泛着刺骨的凉意。他眼神极好,已是瞅见殿檐外面零零星星竟是飘起雪来了,起了兴致就要招呼侍卫走回寝宫。

廊外一个老奴已是上前躬身道:“皇后娘娘知道陛下在配享殿,特命下人备了暖轿和手炉过来。”皇帝这才看到廊下已是站了一排人,弯着腰,恭恭敬敬的候着。以前这样的时候,必然是与他们一起轻衣薄衫的出门再弄得湿漉漉的一身回来,再冷的天他们也从来没怕过。被骂一顿是少不了的,最后总是要被灌下一大碗热乎乎的姜汤,三个人瞅着对方被熏得眼泪和鼻涕齐飞的样子,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现在……他只是皇帝。

“有劳皇后了,改日朕再去找她说话。”皇帝淡淡说完,瞧也不瞧那手炉,转身进入轿内。

“起轿——”这顶看似不起眼的宫轿承载着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千金之体”向深宫迤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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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倏忽,自敏姝入值穆王府已是过去整整半年,本以为进了穆王府自然就知道自己的主子,这府上的主人是谁,谁知却是个没有主人的空府。整日里除了他们这群侍女、用人和仆役,竟是一个外人都不见。府中掌事的是一位姓宫的姑娘,说是姑娘可能也不尽然,即便是容貌秀丽,看来也是徒增“美人最怕迟暮”之叹。只是府里早已约定俗成一般,“宫姑娘”向来独来独往,一般俗务也不会有人去打扰,自有她身边的章姑姑打理。

敏姝本来担心自己向来疏阔不羁的性子又会‘不经意’犯了事,只是这几个月下来,除了不能出府之外倒是意外的自由。没多久,她就成了人缘最好的“小姝”,不为其他,自从她轮值掌勺后,盘子难得连汤水都不剩,这“掌勺”重任自然是轮不下去了,众人难得异口同声,只眼巴巴地盯着敏姝答应。她倒也不拿劲推脱,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倒是让向来冷面的章姑姑破了例应许她一个月出门一次采购菜品的请求,其实一应瓜果蔬菜都由宫中专门送来哪须她来操心,彼此心知肚明,敏姝自然也承得情。

      于是,每月二十日,敏姝便可正大光明的出府去芷若那里去探望弟弟了。径直到了芷若家,倒是把她吓了一跳,知道她在穆王府一切安好又得了出门的恩惠,高兴地向来不拜神佛的芷若念了句‘阿弥陀佛’,倒是把俩人逗得笑起来。

到了屋里,才知道芷若这些时日过得甚为艰难。上次见她母亲时精神尚好,还聊了几句。今日大白天只见她静静躺在床上,脸色显然是泛着病态的黄色。屋里空荡荡的,也就是两张床,一张桌子算得上长物。敏姝怕打扰华母休息,忙牵了她的手出来,低声问她:

“是不是最近母亲的病不太好?钱还够用吗?”

芷若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倒还好,我也听你的不再去弹曲了,平日就靠替人浆洗缝补自然会紧吧些。”

“还逞强,我给你的钱呢,拿出来用了吗?”

“那是救急用的,再者小靖读书总得开销,能省则省。”

敏姝听了这话更是急的眼眶泛红:“我就知道你紧扣着自己和母亲,要是这样我也不能把小靖留在这里了!”说罢就扭头要出门。

“别啊,”芷若急忙拉住她:“我们娘俩还指望着蹭小靖的体己钱每月吃两顿好的呢,这一走我们更是连荤腥都见不到啦!”

敏若知道她是来安慰自己,正色说:“我现在也有了月俸银子,我平时自然是用不到的,所以现在拿过来,就是怕你们舍不得”她拽过芷若的手塞过钱袋“你须得知道,若是没有你们平安喜乐,小靖和我就成了这世上孤苦伶仃之人,又何谈以后。这些钱拿去请好大夫为伯母诊治,务得抓好药尽快医治!”

“恩,我知道了!”

两人相视一笑,许久不见,自是说不完的体己话。待得陪弟弟一起吃过晚饭,又依依不舍离开走到穆王府,已是将近宵禁。敏姝心里便有些打鼓,虽说是大大方方出的门,但是这么晚回来也不能说是挑菜挑的吧……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敏姝选择了……翻墙。

好在平日里没有偷懒,敏姝坐在墙头为自己的身手暗自得意,正欲跃下,不妨耳边冷冷传来一句:“你是何人?”

这一惊让她身子失了平衡,亏得她见事机敏,就势在地上翻滚一圈,这才安然无恙,只是形容极为狼狈,与方才“身轻如燕”的风姿不可同日而语了。

“呵呵……”

敏姝这才听出是女子声音,她以为是平日里嬉闹惯了的姐妹来故意吓唬她,低声哼了一句,便躺在地上装晕。

那人等了许久见她还没动静,以为出了事急忙过来,俯身去看。

敏姝感觉一阵清雅幽香迎面而来,感觉那人是伸了手指来探鼻息便猛地一睁眼,意欲吓她一吓。这一睁眼却让自己吃了一惊,不是什么小姐妹,却是平日里都难得一见的“宫姑娘”。那位宫姑娘见她突然睁眼,也是一惊,须臾就恢复一片冷淡神色,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起身说道:“敏姝,我不记得穆王府有晚上翻墙进园的规矩,你这是私自出府了?”

敏姝还来不及诧异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已是忽的爬起身来躬身拱手道:“宫姑娘请恕敏姝失礼之罪。敏姝是得了章姑姑允许出门采办货物,不妨耽误的迟了怕惊扰了府前军士故而翻墙而入,敏姝因翻墙违背王府规矩,请姑娘责罚。”

敏姝为了行事方便,今天着了一件箭袖青衫,加上她本就眉目俊秀,倒像是一位翩翩少年郎的样子。宫姑娘原是被她这一身装扮微微晃了神,忆起往日也有一位故人经常从苏府后门翻墙而入,偶尔遇到时,她急忙躬身做福,她也毫不怠慢微笑躬身拱手,俯仰间形态极是潇洒,只是向来脚步匆匆直奔宗主主屋,未得少许停留。听得她如此回话,心里倒是暗暗欣赏,面上却不露分毫说道:“既如此,你觉得该如何受罚?”

敏姝听她口气略有松动,心里一轻说道:“在此之前,请允许敏姝物归原主。”

她弯身拾起身旁一竖长之物,双手递予宫姑娘。

宫姑娘这才知道洞箫失落在地上,急忙拿过,再用袖中丝帕细细擦拭,显见的是十分爱惜。“想来刚才是敏姝打扰宫姑娘雅兴,不知宫姑娘可愿再吹奏一曲?”敏姝话已出口,才惊觉自己有些唐突。低着头不敢再看面前之人脸色,等候更为严厉的惩罚。

等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眼前白色衣摆已是越过她转身离去。所谓惩罚也就如此不了了之。

这月出门,敏姝没敢再多停留,天色刚暗便到了穆府。正待绕过后墙往正门而去,忽听墙内一阵悠扬悦耳的笛声,她忙支起耳朵,凝神细听,果然笛声清朗,一派山和景象。她一时心痒,又是故技重施翻墙入内。吹笛之人仿若未觉,笛声未停,却忽的由明转暗,幽咽晦涩,如怨如慕,一曲终了闻者不由轻声喟叹。那人本是低头抚笛沉思,闻得此声立时转身厉声喝道:“谁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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